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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香，如何从礼仪祭祀到日常生活用品？丨雪域遗珍之④

原创徐燕道中华

▲（视频来源：CCTV记住乡愁官方微博）

相传公元7世纪，藏文创制者、松赞干布的大臣吞弥·桑布扎在吞达村发明了用水车磨制藏香的工艺。为了避免水车工作时伤及水中生灵，就在吞巴河与雅鲁藏布江的汇合处立了一块石碑，上面写着“江中鱼不得入此河”。从此，吞巴河中就再也没有鱼。

在当地村民心里，这条河是“不杀生之水”，是自然的慈悲；吞弥·桑布扎带来的藏香制作技艺，是祖先的恩泽。

▲尼木县吞巴乡地理位置。（图片来源：西藏日报）

01

燃木与煨桑

在距今6000多年的新石器时代晚期，人们已经开始用燃烧柴木的方式祭祀天地诸神。殷商甲骨卜辞中就有关于香的记载：甲骨上刻写着一个“祡（音同“柴”）”字，指“烧柴燎以祭天神”，这是香的最早雏形。

▲“烧柴燎以祭天神”是香的最早雏形。（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）

香在历史长河中绵延不绝，又在不同地区演绎出不同的精彩。藏香，是中国香文化的一条支脉。

据史料记载，藏族香薰的方式最早起源于古象雄时期，雍仲苯教祖师敦巴辛饶教给人们“煨桑”的方法。

古象雄《大藏经》介绍道：“万物的本性是纯净的，因为无明而使诸毒皆生。这些毒可以通过煨祭进行对神灵和人事行为的补酬祛除。”

▲西藏芒康县尼果寺煨桑仪式。（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）

“煨桑”,是献供和净化的仪式。供养诸佛本尊用药香烟气，供养历代祖师则用甘露。“煨桑”的习俗中蕴含着藏族先民远古文化中“万物有灵”的观念，后形成了每年特有的节日——煨桑节。煨桑节一般在夏季五月至六月间，拉萨煨桑节是藏历五月十三日。煨桑时，选用柏树枝，艾蒿和石南等香草叶。

在这样的传统氛围下，诞生了制作更加复杂、精巧的藏香。尼木县吞巴乡吞达村是藏香的发源地，以手工水磨藏香闻名于世。它利用吞巴河天然水流为动力，用多种珍贵天然药物，结合藏族传统工艺以及藏医学精研而成。

藏传佛教宁玛派祖师莲花生大师语录云：“香味弥漫三千大千世界，药香合和的净水来沐浴；如意积云于空降甘露，一切污垢秽物皆净化。”意为，一切污垢秽物都可由藏香的芳香净化。

▲僧侣在大昭寺手持藏香。（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）

对于信众来说，无论是朝圣礼佛、趋吉避凶，还是单纯地祝福祈愿、净化身心，万事都可归为一炷香。袅袅青烟阵阵香，晨起奉三炷藏香，“香事”变得像青稞酒、酥油茶一样寻常。

▲四川北川桃龙藏族乡，藏族传统节日“雪顿节”期间，当地在寺庙点燃藏香和柏树枝，摆上供品，祈求上苍保佑平安兴旺，人丁昌达。王金虎摄

02

香出雪域，缭绕中原

传统中医认为，香味可通过口、鼻、毛孔进入人体，调节神经中枢、内分泌、免疫系统的刺激效应，迅速调整人体脏腑气血和免疫功能，松弛骨骼肌，镇痛，改善关节功能，改善睡眠。

▲中医常用芳香物质入药。（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）

《四部医典》中，对无名浊热、毒热，易疲劳、气血淤滞、抑郁烦躁等症状提出了多种预防、调养的方法，尤其提出以具有香气的药物进行香熏和外敷。藏香就是这类药物之一。

▲金汁手写版《四部医典》插图。（图片来源：西藏自治区藏医院）

藏香是一种复合香，其配料讲究天地人协调，有世代传承的神秘配方，其中包含了大量名贵的药植物，如：藏红花、檀香、长松萝、安息香、冰片、甘草等。

▲图为尼木藏香所用的部分原料。新华网发司秦菱摄

藏香承载着藏族先民的福泽，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氤氲、升腾，最终从雪域高原传播到了世界各地，由宗教之物走进了日常生活。

唐朝是中原与西藏交流最为频繁和密切的时期之一。吐蕃政权统领下的西藏，受到来自大唐王朝的影响。大唐皇室礼佛焚香的传统，随着唐蕃和亲的队伍影响到了西藏。在汉藏交往的过程中，藏香流传到汉地，使用藏香的习俗逐渐扩散开来，用藏香一度成了彰显生活品质的象征。

▲焚香抚琴是古代文人的雅趣。（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）

宋代文人洪刍在《香谱》中赋予了藏香一些传奇色彩，称其为：“因龙斗而生，若烧其一丸，兴大光明，细云覆上，味如甘露，七昼夜降其甘雨。”

清代，藏香作为贡品进入皇宫，皇帝常以藏香馈赠给大臣或尊贵的客人。《续修云林寺志》中记载：“庚戌年，恭逢高宗纯皇帝（乾隆）八旬寿诞，奉抚宪奏明，进京祝寿，敬礼无量寿佛忏，钦赐藏香、福字黄缎等物。”

▲清宫旧藏各色藏香。（图片来源：《紫禁城》万秀峰《清宫的藏香》）

富察敦崇《燕京岁时记》记载，“所谓藏香，乃西藏所制。其味浓厚，得沉、檀、芸、降之全。每届岁除，府第朱门，焚之彻夜，檐牙屋角，触鼻芬芳，真香中之富贵者也。”

▲(清)富察敦崇著《燕京岁时记》，1961年北京出版社出版。

03

传承与创新：乡村辐射世界

旦增格西出生于“不杀生之水”环绕的吞达村，是“吞·曼仲”藏香的第14代传承人，继承了家族世代相传的藏香制作技法。

▲尼木“吞·曼仲”藏香第14代传承人旦增格西。（图片来源：中国西藏新闻网）

2008年，“藏香制作技艺”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。传承千年的尼木藏香成为国家重点保护的非遗项目之一。

2012年，从西北民族大学毕业的旦增格西怀揣着藏香梦，辗转拉萨、北京等城市，调研藏香的市场需求和发展前景。2014年9月，他成立了以纯手工藏香为主要经营项目的企业。

传统的尼木藏香制作过程繁复，主料柏树要在吞巴河中浸泡，然后用水磨磨成木浆，晾晒成香砖，再将香砖磨成粉状，加入藏红花、甘松、当归、甘青青兰等名贵藏药和成香泥。而后将香泥放入特制的牛角工具里，挤压成一根根笔直的线条状,晾干后才成藏香。

▲吞达村里的水磨不断研磨柏木使其成浆。新华网发李腾摄

▲旦增格西把已经磨好的柏树沫和几十种藏药和在一起。

▲吞巴镇村民将“香泥”放入特制的牛角工具里，挤出一根根笔直的线条。（图片来源：中国西藏新闻网）

全程需要全神贯注，稍有不慎香味便会受到影响。

如流动的吞巴河水，旦增格西没有停下脚步，研发扩展了产品类型：一种是按照祖辈传承下来的秘方制作的传统手工藏香；另一种是根据客户的需求创新研发的藏香。比如与科技紧密结合的全电子熏香、液体藏香，等等。

旦增格西的藏香制作团队也研发藏香水、汽车香囊等适应现代生活的新产品，还考虑将在内地颇受欢迎的香道引入藏香领域。

在机械化程度较高的今天，纯手工制作显得弥足珍贵，尼木藏香也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欢迎。如今，尼木县吞达村每年生产的藏香，远销北京、青海、福建、四川等地。

从礼仪祭祀到日常的生活用品，再到百姓致富的“秘密武器”，岁月赋予藏香的使命层层累加，成为雪域高原的光热水土与人文情怀调和的杰作。

（作者简介：徐燕，中央民族干部学院干部教育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）

监制 | 王翔宇

责编 | 李依霖

审核 | 蓝希峰

制作 | 胡晓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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